默然片刻,凤君侧头问带沈燃过来的宫女:“对于位分,陛下有什么要求么?”
女帝后宫的位分相对要简捷许多。
正室为凤君。
凤君之下有一个贵君,以及有女帝亲赐封号的四君。
这几人出行可乘居撵,可住主殿。
平时自称可以说本君。
其余人皆为侍君,住偏殿,平时见女帝以及身份高者以“奴”自称。
女帝后宫晋位难,按常理讲,像沈燃这种刚刚入宫,家里还没有人在朝中为官的,如果没有什么特殊情况,肯定就是最低等的侍君。
但沈燃过......
夜风拂过昭陵,吹动林晚鬓边碎发。她抱着小禾缓缓起身,血油灯的火光在石碑前轻轻摇曳,映出三人并列的身影??她、孩子,还有那座沉默千年的墓。桃花落满肩头,像一场温柔的雪。
“娘,我梦见他了。”小禾伏在她颈间,声音软糯,“穿玄袍的男人,对我说‘别怕’。”
林晚心头一颤,指尖抚上玉簪。这五年来,它再未发热,也未曾发光,仿佛真的完成了使命。可每当月圆之夜,她仍会无意识地摸向心口,那里曾被沈昭的手穿透,也为他流尽过最后一滴血。如今只剩一道浅痕,藏在衣襟之下,如同那些不愿醒来的梦。
她牵着小禾下山时,天边已泛起鱼肚白。村道上炊烟袅袅,邻家孩童追逐打闹,笑声清脆如铃。这般安宁,是她从前不敢想的。可越是平静,心底那一丝不安便越悄然滋长。
自魇神封印后,天下异象渐息。黄河复流,泰山裂痕愈合,白马寺钟声归于沉寂。百姓传颂“昭陵双圣”的故事,说他们以情破劫,斩断千年诅咒。可林晚知道,有些东西并未真正消散??譬如小禾眉心的朱砂痣,虽不再泛红,却始终温热;譬如她每到子时总会低语梵文,醒来却全然不记得。
更让她心惊的是,昨夜临睡前,她在镜中瞥见自己倒影竟微微偏移了一瞬,仿佛有另一个“她”站在身后,静静凝视。
回到家中,已是辰时。阳光洒进院落,照在那口枯井之上。井沿青苔斑驳,绳索早已腐朽,可昨夜她分明听见井底传来微弱敲击声,三长两短,正是当年乾元殿密道开启的暗号。
她将小禾安顿在房中睡下,独自走向柴房。那面曾写满禁咒的墙已被石灰覆盖三次,可每次清晨揭开,都能看见新的古篆浮现,笔迹稚嫩却精准无比,正是《承魇录》中关于“魂渡之门”的残章。
林晚跪坐在地,取出随身携带的火漆残卷。这是阿福留下的唯一遗物,据说是从南疆巫族秘窟中盗出的孤本。她颤抖着翻开最后一页,原本空白的纸张上,竟浮现出一行新字:
> **“双生锚点非两人,乃三界共鸣。母为引,父为锁,子为门。”**
她猛地合上书册,冷汗涔涔而下。
难道……仪式并未真正完成?所谓的封印,不过是将魇神之力暂时镇压,而真正的“九阴之门”,需借由小禾之身彻底开启?
她想起沈昭最后的话:“去吧,带着小禾好好生活。”可若这“生活”本身就是一场更大的局呢?
当晚,月色格外清明。林晚守在小禾床前,看着女儿呼吸均匀,眉心一点朱砂如星子闪烁。她轻抚其额,忽觉掌心一阵灼痛??玉簪竟自行滑出袖口,直指窗外枯井!
几乎同时,屋外传来脚步声。
不是人踏地之声,而是靴底碾过碎瓦的轻响,缓慢、沉稳,带着某种熟悉的节奏。十年前南疆雨林中,沈昭追她入夜时便是这般步伐。
林晚屏息起身,握紧玉簪推门而出。
庭院空寂,唯有井边石凳上放着一只旧陶碗,碗底压着半枚铜钱??正面“昭”字清晰可见,背面火焰纹路微微发烫。
她的手抖得厉害。
“你不是走了吗?”她低声问,声音被风吹散。
无人应答。但片刻后,井水忽然泛起涟漪,一圈圈扩散开来,竟映出乾元殿密室的景象:沈昭盘坐祭坛中央,双目紧闭,胸口悬浮一团白光,正缓缓黯淡。
影像一闪即逝。
林晚冲到井边,探头望去,只见幽深水面下似有金线缠绕,层层叠叠,构成一个巨大符阵。她猛然醒悟??这不是普通的枯井,而是连接地脉的“灵枢眼”,是当年承魇阵法的核心支点之一!
她转身奔回屋内,翻找所有残卷笔记,终于在一本边缘焦黑的手札中找到记载:
> “承魇者死后,魂归地脉,化为‘守界人’。若血脉后嗣觉醒,则可通过灵枢眼传递讯息,维系一线联系。然此法极耗残魂,每现一次,寿减百年。”
沈昭还在挣扎着与她沟通。
而小禾,正是开启这条通道的关键。
次日清晨,林晚抱着小禾登上北岭。此处地势高峻,相传为龙脉交汇之所。她依记忆布下简易逆五行阵,将玉簪插入土中,割破手腕滴血于符心。
刹那间,大地震颤。
一道金色裂痕自脚下蔓延,直通山腹深处。裂隙中浮现出无数光影片段:她看见少年沈昭在宫墙下拾起一朵并蒂莲,笑着说“此花只开并蒂,一如我心”;她看见柳如意披凤冠跃入火海,手中攥着半块刻有“昭”字的玉牌;她还看见自己抱着婴儿小禾,在雪夜里喃喃许愿:“愿你一生平安,远离宿命纠缠。”
画面最终定格在一座青铜巨门前,门上镌刻八个大字:
> **“情为薪火,爱即永生。”**
门缝之间,透出微弱金光。
“娘?”小禾怯生生拉她衣角,“那个声音又来了……它说‘开门’。”
林晚抱紧她:“别怕,妈妈在这里。”
就在此时,空中骤然乌云密布,雷声滚滚。一道黑影自云端俯冲而下,化作人形立于崖顶??竟是个与小禾容貌七分相似的女孩,约莫七八岁年纪,双眼漆黑无瞳,唇角挂着诡异笑意。
“姐姐不肯开门,所以我来了。”女孩开口,声音却苍老如千年枯木,“我是上一世未能降生的孩子,因你们在献祭池中断了姻缘,胎魂滞留轮回之外,成了魇神最好的容器。”
林晚浑身僵冷。
原来如此。她们母女之间的羁绊,并非偶然。小禾之所以能承载魇神之力,正是因为她的存在补全了一个“缺失的灵魂拼图”??那个本该出生却被命运扼杀的孩儿。
“你想怎样?”林晚强撑镇定。
“很简单。”女孩伸出手,掌心浮现出一枚残缺玉牌,“把你的玉簪给我,让我完成该走的路。否则,当夏至来临,昭陵地脉松动之时,我会强行夺舍,让你们一家三口,尽数成为魇神重生的养料。”
话音未落,她身形骤散,化作黑雾涌入地下裂缝。
林晚瘫坐在地,怀中小禾已然昏睡。她低头看向玉簪,发现其顶端竟多了一道细小裂痕,仿佛承受了某种无形重压。
她终于明白沈昭为何选择消散??他不是离开,而是将自己的残魂融入地脉,成为压制魇神的最后一道锁链。只要她不动情、不起执念,平衡便可维持。可一旦她试图追寻真相,唤醒记忆,便会动摇整个封印体系。
而小禾,既是破局之钥,也是毁灭之始。
第三日,暴雨倾盆。
林晚独坐堂前,听着雨打屋檐,思绪纷乱。她取出珍藏多年的信物:一块绣着并蒂莲的帕子,一支断裂的金钗,还有一封从未寄出的信??那是她前世作为苏婉儿时写给沈昭的,内容只有短短几句:
> “你说暴君重生后会将原配宠上天,可我宁愿你不重生,宁愿我们只是寻常夫妻,粗茶淡饭,白头到老。”
泪水滴落在纸上,墨迹晕染开来。
忽然,门外传来敲门声。
她擦干泪起身开门,只见一名布衣男子立于雨中,面容平凡,眼神却深邃如渊。他未带伞,雨水顺着他发梢流淌,浸湿肩头,可脚下泥土竟未溅起一丝水花。
“你来了。”他说,声音低沉熟悉。
林晚呼吸停滞。
“我以为……你回不来了。”
“我本不该来。”他走进屋内,环顾四周,目光落在墙上挂着的玉簪上,“但我听见了她的哭声。”
“小禾?”
“不止是她。”他转身看她,“是你心里那个一直不肯放下的‘柳如意’。她在呼唤我。”
林晚怔住。
他缓缓抬起手,掌心浮现一团微弱白光,正是当年沈昭胸中的心焰。虽不及从前炽烈,却顽强跳动,如同不肯熄灭的星辰。
“我没有完全消散。”他说,“守界人的规则是:若血脉相连者真心呼唤,且愿付出同等代价,便可短暂归来七日。”
“代价是什么?”
“每一次现身,都会加速地脉崩解。”他苦笑,“七日后,若无法彻底终结魇神,不仅我会永远消失,连小禾也会被拖入轮回深渊,永世不得超生。”
林晚跪倒在地,抱住他的腿:“那就别走!让我替你承担一切!”
他扶起她,拇指拭去她眼角泪水:“傻瓜,这一世,我不再是要你牺牲的人了。我要你活着,带着我们的女儿,活得比谁都久。”
那一夜,他们围炉夜谈。
沈昭告诉她,魇神的本质并非邪恶,而是人类情感极端化的产物??爱到极致成执,执念凝聚为魂。历代承魇者皆因“唯有死亡才能证明深情”这一信念堕入魔道,反倒滋养了魇神的成长。
“真正的破解之道,不是封印,也不是消灭。”他握住她的手,“而是让它看见:爱,可以在光明中延续,不必靠鲜血浇灌。”
“怎么做?”
“用‘共忆之阵’。”他眼中闪过决意,“集合所有转世记忆,让过去、现在、未来的我们同时出现在同一个时空节点,向魇神展示:即使历经轮回,我们依然选择彼此,依然选择活下去。”
“可这需要极大的能量……”
“所以需要小禾。”他轻声道,“她是天然的‘时空锚点’,因为她尚未完全绑定任何一世的命运。她是纯真之眼,能看到所有的‘可能’。”
林晚终于懂了。
这不是一场战斗,而是一场救赎。
第四日,晴空万里。
他们在后院设坛,以玉簪为引,铜钱为基,血书为契。沈昭画下复杂的符阵,每一笔都耗费心神,额头渗出血珠。小禾安静地坐在中央,眉心血痣 glowing brighter than ever, 像一颗即将点燃的星。
午时三刻,天地寂静。
沈昭牵起林晚的手,低声道:“准备好了吗?”
她点头,泪水滑落。
两人同时割腕,鲜血流入阵眼。玉簪腾空而起,迸发出耀眼金光。铜钱旋转飞升,化作一道光环笼罩全场。小禾缓缓睁开眼,瞳孔中倒映出无数画面??
**南疆雨林,少女苏婉儿回头一笑;**
**乾元殿前,皇后柳如意凤冠霞帔步入火海;**
**江南茶馆,林晚拾起铜钱泪流满面;**
**还有未来某年夏日,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携孙儿来到昭陵,轻抚墓碑喃喃:“爷爷,我又来看你了。”**
所有的“她”在同一瞬间苏醒。
所有的“他”在同一时刻归来。
空中浮现出九重虚影,层层叠叠,皆是不同年代的沈昭与林晚(或柳如意、苏婉儿),携手并肩,目光坚定。
魇神的咆哮从四面八方传来:“虚假!这些都是虚妄的幻想!没有牺牲的爱情终将腐朽!”
“那你看看这个!”林晚仰头怒喊,举起染血的玉簪,“这是我们一次次选择活下来的证据!是我们明知痛苦仍不愿放手的勇气!”
沈昭揽她入怀,对着虚空宣告:“我们不是为了毁灭而相爱,是为了创造而相守。从今往后,不再有‘暴君重生’的传说,只有一对凡人夫妇,携手走过春夏秋冬。”
金光暴涨,贯穿九霄。
魇神发出最后一声哀鸣,不再是愤怒,而是困惑,继而化作一声叹息:“原来……这才是真正的力量。”
黑雾消散,天空湛蓝如洗。
小禾倒在林晚怀里,安然入睡,眉心血痣渐渐褪成淡粉,最终隐没不见。
沈昭的身体开始透明。
“时间到了。”他微笑,“记住,每年夏至,若你想我,就在昭陵点一盏灯。我会感知到,哪怕只是一瞬。”
“你会回来吗?”她紧紧抓着他的手。
“我已经回来了。”他轻吻她额头,“只要你还记得,我就一直在。”
风起,他的身影如沙粒般飘散,融入阳光之中。
林晚抱着熟睡的小禾,久久伫立。
数日后,她收拾行囊,准备带小禾远行。临行前,她最后一次来到昭陵,放下那盏小小的血油灯,点燃灯芯。
火光跳跃,映亮墓碑上的名字。
她转身离去,步履坚定。
而在长安废墟最深处,那盏熄灭已久的血油灯,灰烬突然微微颤动。一枚全新的并蒂莲玉簪缓缓成型,旁边,一枚铜钱静静躺着,正面“昭”字熠熠生辉,背面火焰纹路隐隐跳动,仿佛等待下一世的重逢。
轮回或许未终。
但这一次,他们已学会如何相爱而不赴死。
如何铭记而不沉沦。
如何,在漫长的岁月里,一遍遍说:“我在这里,等你回家。”
本站所有小说为转载作品,所有章节均由网友上传,转载至本站只是为了宣传本书让更多读者欣赏。
Copyright 2020 笔趣阁 all Rights Reserved