车队声势浩大,到了堡寨门口,自然惹得满场瞩目。
且不说宝林武馆那位四海院的陈副院主,以及风宪院执事吴谨都被惊动了,单说其他两家武馆来看热闹的...也是乌泱泱一群人。
毕竟谁不清楚?宝林武馆...
沙尘如血,漫天翻涌。我与楚砚的剑锋相抵,银红火焰与漆黑煞气在空中激烈碰撞,发出刺耳的尖鸣,仿佛千魂哀嚎。戮仙刃上缠绕着无数冤魂的残念,每一道都带着临死前的怨毒与不甘,它们嘶吼着扑向我的神识,试图将我拖入无尽黑暗。
但我没有退。
黑金莲花在胸口剧烈跳动,每一次搏动都牵引着第四棺中那股慈悲而沉重的力量涌入经脉。悔愿之力不是杀伐之术,它不增威能,不添神通,却让我的意志前所未有地清晰??我不再是为了变强而战,而是为了记住而战。
“你根本不懂!”我怒吼,长剑猛然一震,逼开戮仙刃,“你以为悔是软弱?可正是这份痛,让我还活着!而你呢?你早就不记得自己是谁了!”
楚砚眼神微颤,手中巨刃却未停歇。他身形一闪,已至我头顶,刀光如瀑倾泻而下。我横剑格挡,却被那股沛然之力轰得倒飞而出,撞碎三重石壁,鲜血从嘴角溢出。
但他没有追击。
他站在废墟中央,白袍猎猎,声音低沉:“你说我不记得名字……可我记得。林小川,苏婉儿,李青山……还有阿箬。”他顿了顿,嗓音竟有一瞬的沙哑,“我还记得她最后看我的那一眼。”
我猛地抬头,瞳孔收缩。
“什么?”
他缓缓垂下眸子:“我不是楚砚。”
风,忽然静止。
沙粒悬于半空,如同时间凝固。
“我是楚辞。”他说,“楚砚的孪生弟弟。”
我怔住,脑海中轰然炸响。
楚砚……有弟弟?
七星宗典籍中从未记载此事。世人皆知楚砚出身寒门,自幼孤苦,凭一己之力登上宗主之位。可眼前之人,语气平静,却不容作伪。
“二十年前,七星宗遴选弟子。”他缓缓开口,目光望向远方,仿佛穿越时光,“我和哥哥一同通过测灵台考核。但只允许一人入门。师尊说,根骨更佳者方可留下。”
他苦笑:“是我赢了。”
我呼吸一滞。
“他替我隐瞒身份,甘愿以仆役身份随我入宗。白天为我洗衣做饭,夜里偷偷修炼残卷。他比我聪明百倍,可资源有限,机会有限。他把我推上高台,自己躲在阴影里,默默守护。”
我的心一点点沉下去。
“后来呢?”我问。
“后来……”他的声音冷了下来,“你师父发现了真相,认为他心机深沉,意图冒名顶替,下令将他逐出山门,并废去修为。那天暴雨倾盆,他跪在山门前求了一夜,只求让我留下。没人理他。”
“然后呢?”
“然后?”楚辞冷笑,“然后他就疯了。他认为这世道不公,强者欺压弱者,规则束缚天才。他发誓要毁掉一切旧秩序,重塑天地。他回来时,已是‘楚砚’??一个全新的名字,一颗死去的心。”
我脑中一片空白。
原来如此……原来如此!
难怪他对七星宗恨之入骨;难怪他手段狠绝,毫无怜悯;难怪他执着于唤醒九幽碎片??他要的不是统治,是彻底的毁灭与重建!
“那你为何现在才说?”我盯着他,“这些年,你一直在他身边?”
“我一直被囚禁在他体内。”楚辞抬起手,掌心浮现出一道金色封印,“这是师尊留下的‘双生锁’,将我们的神魂强行融合。他压制我,吞噬我的意识,用我的记忆填补他的空洞。可每当有人真正触碰到‘悔’的本质,这封印就会松动一分。”
我忽然明白。
为什么他能进入佛窟?为什么他知道“信愿”与“悔恨”同源?因为他本就是那个尚存良知的人。
“所以……你是想借我之手,唤醒真正的‘悔’?”我喃喃。
他点头:“只有至诚之悔,才能撼动双生锁。而你做到了。你点燃千灯,剖心示罪,让这世间最难以启齿的真相重见光明。那一刻,我也醒了。”
我沉默良久,终于问:“那你打算怎么办?”
他望向我,眼中竟有泪光:“杀了我。趁他还未完全复苏,趁我还能控制身体。”
“不可能!”我断然拒绝,“你是无辜的!”
“我不是!”他怒吼,“我虽被迫沉睡,但我纵容了他的暴行!我看着他屠城、焚庙、炼魂为兵,却没有拼死反抗!我贪生怕死,害怕失去自由,于是选择了沉默??这和你当年对苏婉儿的态度,有何不同?”
我心头剧震。
他说得对。
我们都曾逃避。
都曾以为只要不亲自动手,便不算作恶。
可沉默即是共谋。
“祥子。”他轻声说,“帮我做个了断。让我哥哥的灵魂安息,也让那些因他而死的人得以超度。这一刀,必须由你来砍。”
我握紧长剑,指节发白。
“可若你死了,谁来阻止九幽碎片觉醒?谁来对抗剩下的傀儡尸将?”
“你不就是吗?”他笑了,笑容纯净得像个少年,“你已经不再是那个只会逃避的祥子了。你敢承认自己的错,敢为过去流泪,也敢面对未来的恐惧。这才是真正的勇者。”
他一步步走向我,伸出手:“来吧。用你的悔愿之力,斩断双生锁。让这一切,终结于此。”
我颤抖着举起剑。
剑尖对准他的眉心。
可手却重如山岳。
“我知道很难。”他闭上眼,“但请记住??真正的悔,不只是忏悔过去,更是敢于终结错误的勇气。”
风再次吹起。
卷动残沙,拂过焦土。
我深吸一口气,运转全身灵力,将黑金莲花凝聚至剑锋,同时默念:
“楚辞,对不起……我没能早点看见你。”
剑光落下。
无声无息。
一道金芒自他额头迸裂,随即化作万千光点升腾而起。那是一道被囚禁二十年的灵魂之光,纯净、温润,带着无尽遗憾与释然。
而在光芒消散之际,一声凄厉咆哮响彻天地!
“啊??!!!”
楚辞的身体剧烈抽搐,双眼骤然转黑,一股滔天煞气冲天而起。双生锁崩解,楚砚的意识彻底复苏!
“祥子!!”他怒吼,“你竟敢毁我根基!我要让你生不如死!”
我踉跄后退,胸口一阵剧痛。方才那一剑虽斩断封印,却也耗尽心神。此刻面对完全体的楚砚,胜负难料。
但他已不容我喘息。
戮仙刃高举,十二具傀儡尸将破空而至,围成一圈,封锁四方退路。每一具尸将皆曾是成名修士,如今却被炼成无情杀器,眼中燃着幽蓝鬼火。
“你以为点燃几盏破灯就能称英雄?”楚砚狞笑,“今日我就让你亲眼看着,什么叫真正的绝望!”
他一挥手,其中一具尸将猛然扑向姜望水!
她来不及反应,被一掌贯穿胸膛,鲜血喷洒。
“不??!”我狂吼,欲冲上前,却被另外三具尸将拦住。
楚砚冷冷道:“别急,她不会立刻死。我会让她维持最后一口气,看着你一个个朋友死去,看着你亲手打开的棺材变成他们的葬身之地!”
我目眦欲裂。
可就在这时,姜望水染血的手指忽然掐出一道古老印诀,口中低语:“信之所向,魂归故里……愿火不灭,照我前行。”
刹那间,她体内爆发出一团柔和白光。
那光温暖而坚定,竟将尸将硬生生逼退数步!
“这是……‘信愿之力’?”楚砚瞳孔一缩。
我也震惊无比。
“我一直藏着。”她咳着血,艰难抬头,“你说信愿与悔恨同源……那我就用自己的信念,为你争取一线生机。”
她望向我,嘴角扬起一丝笑意:“祥子,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?你说你要找四十九具棺,我说我陪你。我没食言。”
“别说了!”我嘶吼。
“你也别回头。”她轻声道,“走下去……替我们所有人。”
话音落下,她双手合十,整个人化作一团炽烈白焰,轰然炸开!
信愿之火席卷全场,八具尸将当场焚毁,余下四具也被灼伤灵核,动作迟缓。就连楚砚也不得不后退数步,以戮仙刃护住周身。
而在这片火海之中,一道微弱却坚韧的光束直射苍穹,穿透沙暴,照亮西漠夜空。
我知道,那是她的灵魂在燃烧。
在最后时刻,她选择了相信我。
泪水滑落,混着血与沙。
我没有回头。
我不能回头。
我转身,冲向第四棺。
棺中竹简仍在,第五棺的线索犹存。北冥冰渊,心死之人方可触及……可我现在满心悲恸,如何心死?
难道非要麻木无情,才算“心死”?
不。
我突然明白了。
所谓“心死”,并非冷漠无情,而是历经万般痛苦之后,仍愿前行的决绝。是明知希望渺茫,依旧不肯熄灭心中灯火的执拗。是当所有挚爱皆逝,依然咬牙站起的那一瞬间。
这才是“心死”。
我盘膝坐下,将手掌贴于第四棺面,低声诵念:
“我悔故我在,我痛故我醒,我不求宽恕,只求前行。”
棺盖缓缓合拢,但并未封闭。一道细小的裂缝中,渗出丝丝缕缕的悔愿之力,顺着我的手臂流入体内,与黑金莲花融为一体。
这一刻,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清明。
不是力量暴涨,不是神通顿悟,而是内心深处某种枷锁断裂的声音。
我睁开眼,拔剑起身。
面对仅剩的四具傀儡尸将,面对手持戮仙刃的楚砚,面对这片被鲜血浸透的土地,我一字一句说道:
“你们的名字,我都记住了。”
然后,我出剑。
剑光不再耀眼,却稳如磐石。
每一击,皆是对过往的告解;每一次呼吸,都是对亡者的承诺。
我不再追求速胜,也不再畏惧死亡。我只是向前走,一剑接一剑,一步接一步。
尸将倒下,骸骨成灰。
楚砚开始慌乱。
他发现,无论他如何催动煞气,如何召唤冤魂反噬,我的剑始终未曾偏移半分。我的眼神,像一座不可撼动的山。
“为什么?!”他咆哮,“你明明那么痛苦!为什么还不崩溃!”
“因为我不是为你而战。”我冷冷回应,“我是为他们而战。”
剑锋划破长空,最终刺入他的肩膀。
戮仙刃脱手坠地,发出沉闷的响声。
他跪倒在沙中,抬头望着我,眼中第一次浮现出茫然与恐惧。
“杀了我吧。”他说,“像结束楚辞那样,结束我。”
我没有动手。
“你错了。”我收剑入鞘,“真正的惩罚,不是死亡,而是活着。”
“你要我背负这一切?”
“对。”我俯视着他,“你要活着,记住每一个你杀死的人的名字。你要听着林小川的笛声在梦中响起,看着苏婉儿在雨中等你道歉,感受阿箬跳入古井时那一刻的孤独。你要日日夜夜活在这种清醒的悔恨中,直到你真正懂得什么叫‘对不起’。”
他浑身颤抖,终于低下头,无声哭泣。
那一刻,西漠的风似乎温柔了些。
我转身,抱起姜望水残留的骨灰,轻轻放入怀中玉简旁。
抬头望去,星空辽阔,北极星明亮如初。
北冥冰渊,在北方尽头。
那里寒冷至极,传说连灵魂都会冻结。
而我要去的地方,正是如此。
我迈出脚步,黄沙掩埋了身后的一切痕迹。
佛窟已成废墟,千灯熄灭,唯有我心中那一盏,始终未灭。
我不知道前方还有多少劫难。
不知道是否真能找到全部四十九具棺。
不知道九幽碎片最终会带来怎样的命运。
但我知道,只要我还记得那些名字,只要我还愿意为一句“对不起”停下脚步,
我就没有迷失。
祥子不是天生英雄。
他曾懦弱,曾自私,曾逃避。
但他学会了悔。
也学会了承担。
所以他会继续走。
哪怕心死,也要走到终点。
因为这条路,本就是由无数个“对不起”铺成的。
风沙依旧,天地苍茫。
我独行于大漠深处,背影渐行渐远。
而在遥远的北境,冰原之下,一具通体漆黑的石棺正悄然震动,仿佛感应到了某种即将到来的气息。
第五棺,等我来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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